1“愿意随我一同回家么，管你一日三餐，保你吃饱。2“记住，我不喜欢与人接触。3“别乱动。美人的身上有股异香让人安心，闻这香乏了，那温软的语调继续在我耳边响起，“家，快到了。4“屋后面有清泉，换洗的衣服在床头，净身后就来前庭吃饭。他直起身子，撑着手从床上下来，走到门前顿了一顿，“你身上那股什么味儿，不洗干净别进家门。5“没错。他一手徐徐的撑在头，半躺在树上，那姿势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望着我，水杏凤眼，一粒泪痣，别有种说不出的风韵，“这不是人吃的。6 他像是被我弄得有些手足无措，无奈又挣不脱，随即只好轻轻拍着我，等我抽噎着平息了才拉远我，单膝跪在地上捧着我的脸与我平视，眼中带着点无奈、恼怒与一丝心疼。“听着，你可以把这里当成家，但我不是你的娘…而且…”他声音低沉似乎还夹杂着一些努力不让人察觉的什么“而且我是男子，我和你们世人不一样，我是兽，你可以叫我芳华，不要叫我娘。7“那就对了。他睇眄一眼，斜靠在床上慢悠悠的说，“你那后面的髻抓得跟那小揪一样，就像一勺柄。你不觉得这名字挺好的。“你叫勺嬅。8 他琢磨了一下，便缓缓侧身，撑手回头，疑惑的说，“勺儿，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下次师父喝酒，就不要逼我吃肉。我只求你下次，别跟我抢肉吃…
“你这什么表情，师父不会无缘无故训你，错了便是错了。9“还有，我怎么一身都是酒味，”他站起身，闻了闻袖子，如月辉般清冷的一张脸，眼神却宠溺，“勺儿这就是你不对了，虽说咱么家的酒酿得比较多，你也不能纵容我拿它洗澡啊…”
10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脸颊，眼神越来越虚浮，脸慢慢靠了过来，“我只是不懂…世人都说，芳华兽是至情之物，却为何偏偏得不到心中所爱。11“瞎说，下回儿做贼，记得别点蜡烛…一大团亮光，你当我眼睛瞎了不成？12 他笑了，瞬间恍若永恒，“我会给你…最好的。13“勺儿与与师父呆了这么多年，一定寂寞了吧。14“谁又能陪谁一辈子…”
15“再过几年，勺儿就快成年了。你与我不一样，不能总呆在我身边。16“这东西虽摔不坏…”
“下回摔它时，却也别让我看见了。17“我记性不好，可这些话，我记了一辈子，再也忘不掉了。18“小时候，你要像现在这么撒娇该多好。19“勺儿，这几年，我对你没有太上心，许多事情都忽略了。20“勺儿。芳华一把拉住我，按着我的袖子，淡淡地说:“是我和子川回宫，你懂么？21“江湖逍遥自在，比皇宫里要有趣得多。22“就这么定了，治好韩子川父亲的病，我就会回来。23“我要留着给勺儿吃。他沉吟了片刻说，“她都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
24“勺儿天资极好，性子却懒散。芳华吮了一口茶，“她要学我便教，不学就由着她，人就一辈子，快活一天是一天。25“你…终于舍得回来了。26“别走…”
27“不能骗我…”
28“勺儿，你走，就不要回了。29“你啊，学不来那人的好，好吃懒做却都样样会了…”
30“倦鸟恋巢，总归是回来了。31“回来了…就好…”
32“这孩子又比当初瘦了。33“哨儿，你也吵到她了。34“哨儿别使坏，你压坏她了。35“这些年把身子给弄弱了，得好些进补了。36“许久没做了，不知道还合不合你口味。37“你啊，总是这般糊涂。38“我薄子上记了是这一天，而且没料到突然在门口拾了你，一直没料到你会来…所以手忙脚乱也没来得及准备。39 我学了，知道这东西怎么绑才不会掉，我能帮你。40“当初那份日子再也要不回了。我已经错过了，为何如今，一次机会也不给我。41“傻瓜，我做的东西怎么都不敢吃了。是怕我往里加东西么…我又怎么会毒你。42“乖…吃一点。43“不吃，我再做别的。44“有一人字葬名华，他每次在江湖上现身都奏这个曲子，我也是只闻了一次而已。45“问世间几多愁，八千玉老一夜秋。不若逍遥一度，恣情江湖，此生休。闲人独酌一壶酒，留得悲欢空余度。“…芳华尽放，韶华难求。46“这些年过得好么？47 这我是知道的，子川他那几日有没有欺负你。48“印象中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硬凳凉茶，浅薄的话语与冰凉的奴才脸。我以为这儿会比宫里强，没料到他待你真得很好。49“你与他很亲密是么，喜欢他么？50“真是对不住，让你在这儿陪我受苦了。他束手，声音很平稳余音处却有一丝紊乱，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我想子川若知道你失踪了，定是会来寻你。51“你呀…”他撑着椅子坐了下来，又无奈又有 些气恼，“还是像宫中那会儿一样，专挑好时问来气我。52“你或许忘了。那会儿你顽皮极了易容混在我身边做小厮，围着我忙前忙后，我却总要替你善后。“可我为何会想念那种日子。53“罢了，只要你过得好便成。54“这是药，给你喝的。55 他似乎在笑，“吃的放在门槛旁了。末了又迟疑了一下，像是自言自语，“没醒还应得这么利索，真是奇了怪了。56“曾有个人，每次都能酿很好喝的酒，可却被我一罐罐的糟踏了…
如今时过境迁，我想喝了，自己寻思再酿的时候却总寻不回以往的滋味了，明明当初是我教她的，可如今动起手来却总觉得欠了些什么。57“能求你…能陪我一起酿么？58“日后那寂寞的黄昏，可是那一坛酒可以温暖的…”
59“果真是再好的门都防不了你。60“他从前可不是如今这个牲子，那时候比你…”他的话音葛然而止，转了脸，攥着被褥，眼底满是落寞，轻声说，“比谁都乖巧。其实那会儿最闹腾的是我徒弟，子川是极怕他的，说一不敢说二，端茶倒水侍奉老爷子一般伺候他。61“早些年他去闯荡江湖了，又有七个公子相伴，如何还会回这个老宅。62“你看我大意了，天这么凉，你却穿得这么少。这间房里应该有你穿的衣袍。63“我…”他有些不舍地松了手，瞅了我一眼，“丈量了一下，刚刚好，那袍子长度刚刚好，你等着…”
64“我要给你拿几件御寒的衣服，这夜里冷…早上天气也寒，要不…我再给你添些厚实点的棉絮被。65“这都是我这些年替我那个不肖子预备的，虽然他离开了我许多年，可我仍旧每年都会为他添置一两件，这已然成了习惯。他以前总是怪我把衣袍给他买大了。如今买合身了，他却不在我身边了。66“我曾经就在想，他以后长高，长大了，会是什么样。67 真对不住，与你说这些你不爱听的。68“…想让他多呆在我身边，只是为何他不懂。69“其实我不是舍不得家里的银子而故意将袍子要做大了，也并非真正让他穿旧袍子，而是…想让他多呆在我身边，我时日已不多。70他极专注地望着我，低头笑了一下，眉宇间满是苦涩，轻声说，“你可知道，我己经没才多少时日寻你们了。71“你居然舍得把我给你的衣服划成这样，都糟蹋成片儿了。72“你笑什么，别以为你笑得好看，画个鸟我也能把它说成鹦鹉。73“你有没有想过…”突然一道声音上扬，他已与我并肩而立，不望我却遥视着远方，眉目间有二分憧憬七分忧伤，只剩一分的温柔却仍旧能令人沉醉其中，他声音很轻，轻到几乎不可闻，“下半辈子和心上人在一起，不分离。“可我不只一次的想着，若是我的下半辈子乃至生生世世都能与所爱的那个人在一起，不离不弃…该会有多好。74“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75“昙花一现，浮游一生，芳华只在一霎那间绽放，握住了便是一生一世，它只为一人而开。76“我老了，一闭眼就不知明天能否醒来。你能在我所剩无几的日子里回来，真好…”
77 他观察了我一会儿末了，眉宇舒展，谈了一口气，执起我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勺儿，虽然我不是大富大贵之人，却也没少你吃食，平日里自不会与抢，所以…”
他迟疑了一下，又瞄了我一眼，似乎是很难开口。我竖起耳朵。他却还是说了，“所以，你犯不着把那吃剩的馒头也捂在胸口上。捂久了，该馊了。78 他却凑了过来，眼里的同情泛滥成灾，“你什么时候自宫的？79.愿得韶华刹那，开得满树芳华，
如今韶华依旧，芳华却已故。80“你教我，我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