扩张的高四，上升的焦虑
“高三打基础，高四985。一位走出高考考场的考生面对记者时没有掩饰自己的选择，似乎早已做好再战一年的心理准备。走出考场的学子们还有两道重要的题需要回答：1.去哪里，2.是去是留？当下，大学招生咨询会火热开场，同样火热的还有高四招生会。近日，在媒体拍下了在广东湛江某中学家长飞奔学校抢复读名额的视频。一位家长介绍，该校往年名声好，复读生都有进步，今年学校计划招收1000人，家长都紧张，下午3点报名，“早晨5点来等都正常”。1.走的人多了，有路变无路
知名大佬们当年反复鏖战高考的事例已经成为广为流传的奋斗传奇，更是落榜学子的一剂**。如果没有参加第三次高考，新东方董事长俞敏洪可能只能留守农村插秧种地，更好的结局可能也不会超过**。但是毅力最终创造了奇迹，第三次高考俞敏洪考入了北京大学。很难假设，如果前两年，俞敏洪并未落榜，而是考入他原本计划报考的常熟市地区师专，他是会庆幸而且去师专报道，还是选择再战一年进入更好的学校？马云也经历了三次高考，与俞敏洪的经历相反，他第一年报考北大，分数差距较大，到第三年时，马云凭借专科的分数和一点幸运进入杭州师范的本科。曾经复读再战还是个别人的选择。毕竟高考恢复之初，能考上大专都堪称天子骄子，在十年前，能上二本大学也是很不错的选择。不过，当前的高考环境已经今非昔比，复读的现象更加明显。根据**教育在线的数据统计，全国高考报名人数在2008年达到历史最高峰，为1050万人，随后几年人数开始回落至每年950万人左右，直至2014年高考报名人数开始回升。2019年，据教育部官网数据，全国高考报名人数1031万（不含高职扩招补报名人数）。对比教育部公布每年发布的《全国教育事业发展统计公报》中普通高中人数，2015年，招生796.61万人，比上年增加106人；毕业生797.65万人，比上年减少1.97万人。2016年招生802.92万人，比上年增加6.31万人；毕业生792.35万人，比上年减少5.30万人。2017年招生800.05万人，比上年减少2.87万人，下降0.36%；毕业生775.73万人，比上年减少16.62万人，下降2.10%。当前暂无对复读生人数的全国统计。可通过每年高中毕业生人数和当年高考报名人数简单评估复读学生规模。对比高考报名人数和当年普通高中毕业生人数来看，2008年之后，普通高中毕业生人数明显下降，但是高考报名人数在下降之后又于2014年以来呈现不降反升之势。从2015年到2018年，当年高考的报考人数和当年毕业生人数的差额分别是144.35万、147.65万、164.30万和195.76万。另有数据根据应届考生和社会考生推算，2018年湖南高考中往届生报考人数占考生总人数的9.8%，河北省占9.6%，而安徽省甚至达到17%。虽然各地高考录取率、复读生比例差异较大，但即使按7%的比例来测算，高考复读生的人数也有六七十万。另外，智研咨询的一份报告显示，发达地区考生的复读意愿较低，而欠发达地区考生的复读意愿则较高，如2017年北京市高考报名人数中往届生占比仅为4.35%，而宝鸡、宁夏和兰州的往届生人数占比分别达到了20.94%、19.86%和17.14%，中部省份湖北和湖南的往届生人数比例则分别为8%和10.51%。相较发达地区考生有更多的选择（如留学），在高考中取得更好的成绩和名次，对西部地区考生来说则是最主要的发展途径。2.事关命运的赌注
一方面是考生复读意愿上升，复读人数增加，另一方面，高分复读的现象屡见不鲜。除了高考人数和录取率增速不匹配导致的复读生数量变化之外，为名校和学历而主动选择复读的往届生将取**分不上线或填报志愿失误而导致被动复读的群体，成为高分复读生主力。今年，高考成绩刚刚公布，四川某中学就打出优秀复读生招生广告，该校复读班定位于高端卓越考生，而且根据考生当年高考分数开出相当优厚的条件：如，理科670分以上，文科615分以上，除免收学费、住宿费等费用外，还提供特等奖学金，540分上以的考生也均有相应的奖学金。更有学子感叹，如今的高中复读班已经不是你想复读就能复读的。2018年，湖北襄阳某中学贴出公告称，因复读招生特别火爆，学校将择优录取，理科600分以下，文科580分以下，不再录取。难以想象，如果至少能考入全国排名前5大学的670分以上的考生选择复读一年，那是出于何种心理预期？这让只能考入普通大学的考生情何以堪，又对明年的应届考生意味着什么？面临第二年考试发挥水平的不确定性、心理压力和高考制度的变化，选择复读的选择无异于下了命运的赌注，赢则拿到了一张通往锦绣前程的门票，败则徒耗一两年的光阴甚至失去本已到手的机会。3.水涨船高的竞争
之所以越来越多的考生选择复读，无非是为了在未来的竞争中给自己搏一个更高的起点。在人多岗位少的市场环境下，各大公司招聘要求的第一条常常被“985/211学校优先”所占据。而且，本科学历又尤为重要，即便是博士毕业生，用人公司也可能因为本科非211而将应聘者摒弃在外。**薪酬网的调研也显示，985、211高校毕业生薪酬水平大幅度领先普通高校；清华大学2017届毕业生平均薪酬最高，达到9065元。北京大学和北京外国语大学分别位居第二和第三位，平均薪酬为9042元和9020元。从专业上看，理学和工学类专业薪酬水平较高；农学、法学和管理学较低。因此，高考的选择对考生的重要性仍然是第一位的，一着不慎，即便是此后考研究生或专业调整也难以弥补失误。在中学广为流传的那句“天王盖地虎，考上985”的口号并非一句妄言。然而，在高校扩招、录取率攀升、学历膨胀、本科乃至研究生学历含金量严重缩水的今天，双一流、985、211为标签的名校数量和招生规模基本是固定的，决定考生命运的仍然是其在全省范围内的排名而不是分数高低。不过，在复读考生持续增涨的情况下，复读一年的优势却在下降。即便复读考生正常发挥提升了分数，但因复读考生多，其在全省范围的排名恐怕提升有限。进一步试想，如果复读成为更普遍的现象，高四甚至高五的考生比应届考生有更明显的优势并占据稀缺的名校招生名额，应届生也只能选择再战一年，并由此产生恶性循环…更激烈的竞争在所难免。4.上升的焦虑
选择复读，对个人而言，既是一次给自己创造不同未来的机会，也是一场美丽的励志故事，还有可能是一段新传奇的开始。然而，如果复读成为普遍的社会现象，对社会而言，除了拉动**考试培训班之外，可能并非好事。随着我国人口红利逐渐消失，劳动力将成为越来越珍贵的资源。从更长远的角度来看，如果复读学生人数增加，甚至成为越来越普遍，那么学生平均受教育年限被拉长。如果按高考报考人数和当年普通高中毕业生差额粗略估计，约150万左右劳动人口进入市场的时间将被推迟1年。按当下高中的教育进度，新知识一般在高二就可以学习完毕，高三则是连续三遍的复习和考试，高三、高四很难说有真正意义上的新知识的学习。如果教育不能给学生以新知，而是陷入既有知识反复多次的竞争，必然带来社会资源的空耗。在我国人口数量红利需要向人口素质红利升级之际，越来越多的复读现象或将与这一升级要求背道而驰。对个人而言，选择再战的决定本身需要莫大的勇敢和坚毅，他们怀揣着对未来的憧憬，承受“山大的压力”。不幸的是，当自己鼓起勇气选择这条道路的时候，才发现这条路同样拥挤不堪。况日持久的、循环往复的考试大战，将会改变个人的际遇和命运，甚至影响宏观经济进程。不过，对个人而言，任何决意改变命运的勇气和选择都值得赞颂，那个义无反顾接受挑战的身影，永远是最美的青春。（冯彪）